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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九

正文 九 (第1/2页)

“圣女”究竟是干什么用的呢?
  
  青袂可不知道。萨卡人世代居于穷山僻壤,与世无争。中原汉人、那统治天下的强大族类说,萨卡是不服王教的蛮夷。在汉人口中除了他们自己谁都是蛮夷,这没什么可奇怪的。
  
  “蛮夷”就是不说汉话、不穿儒袍、不知道谁是孔孟圣人的百姓。中原人说,这种人可怜,可怜之处在于他们竟然连仁孝礼义都不懂。君臣父子、夫妇兄弟,这世界怎么能少得了三纲与五常啊,那是支撑天地的基石,中原人不能想像,若有一个民族,连这些都没听说过,那他们还能算是人吗?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人就是人,万物之灵,万不可自甘堕落到那和野兽一般的地步去。因此化外蛮夷之民是可怜的,天朝负有这个责任,得把他们拯救出来,不惮王道教化,使他们变回真正的“人”。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
  
  青袂翻着《孟子》,正自纳闷,忽然一只大手越过肩头,把那本书掣了去。
  
  师父冷冷地说:“谁许你乱动我的书了。”
  
  她闻到焦糊气味,一股阴蓝火焰从师父两掌间升腾起来,那本被夹在当中的书瞬间化为飞灰。
  
  师父掸了掸手,注视着青袂:“这些话,少看为妙。你明白自己的身份,希望你不会忘记。你是谁,现在告诉我。”
  
  她低声道:“我叫青袂,我是师父的徒弟,是折翼山的圣女。”
  
  “记得就好。青袂,你听着,无论你方才看见什么,都给我忘了。这个世上没有圣人,他们全都是骗子。没谁有资格强迫旁人接受自己的生活方式,只有最不要脸的小人才这么做,不管他们披着再冠冕堂皇的皮。我最后告诉你一遍,这世界上没有圣人,你就是圣女,你的力量不从任何书本上来,它在你心里。别让我后悔教会你认字。”
  
  “青袂谨遵师父教诲。”她说,“青袂是侍奉迦罗那迦的圣女,我的生命,是属于神的。”
  
  野九族长说过,圣女的心应如空气透明,尘世一切悲喜,近不得她的身。
  
  作为萨卡大祭司的迷风,从未辜负过全族父老期望。圣女青袂在他养育下,从一个小婴儿渐渐长成了亭亭少女,当她赤足漫游到泉眼旁,俯身掬水而饮,倒影开出一朵青莲花。少女长及脚踝的黑发垂于水面,曼妙地荡漾开去,丝丝缕缕,宛若游龙。不过她喝完水就走了,更不回眸,像一头只为解渴而来的林中麋鹿。
  
  这个拥有一双碧绿眼睛、肌如冷玉的女孩还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当山下同龄姑娘们早已学会以野花插鬓在浣衣时唱起山歌吸引河流边路过少年的时候,山上的青袂依然只懂渴了便要找水喝,泉眼中随水花泛起的那张绝世姿容,她似乎根本不拿它当成自己。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青袂,她是一个很好看的姑娘。
  
  圣女不该听说这些字眼。美,丑,都不过是皮囊色相,短短几十年,刹那便朽坏。她被选中不因她的美丽。
  
  青袂降生到这世界,只是为了成全一位迦罗那迦座下圣女。那是父老乡亲世代供奉的神灵,对萨卡人来说,它至高无上,它可主宰全族生死祸福。而她是迦罗那迦眷顾的女孩,神明光环笼罩于身,她便是它在尘世的仆人,七窍通灵,得替它保佑子民,把吉祥与幸福赐予他们。
  
  听说迦罗那迦的神庙建在喀念什。有一天,他们会让她离开师父,独自到那里去侍奉它吗。青袂有点恐惧,她讨厌那座断了头的山峰。可是哪儿有什么庙宇呢,她记得喀念什之顶分明只有七根排列成北斗形状的石柱呀。
  
  也许神庙在密林之中吧。青袂想,那名叫迦罗那迦的神灵,它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呢?她从一生下来就被许给它——这辈子,她的生命只属于它,可是她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
  
  迦罗那迦,迦罗那迦。想起这四个字青袂觉得难过。这陌生的名词便是她今生最亲的人么。
  
  ——难道,那个人都不是师父么。命中注定她不可以一直呆在师父身边。
  
  迦罗那迦,青袂不爱它。
  
  迦罗那迦,青袂,她必与它同在。总有一天,她的世界和它的将完全重合,到那时,她会再也不记得她曾经有过一个师父,相依为命。
  
  迷风蹲在一块林地中,抽紧黑布药囊口上的绳子。鼓鼓的布囊像个活物一般蠕动着,不时凸出一些奇形怪状的突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内里挣扎。迷风小心地提着药囊站起身来,不使它碰到自己身上,抬起头,隔着随山形起伏而高下错落的林木,遥望东边的喀念什峰。
  
  在深山的密林里,即使是正午时分也永远弥漫着浓重的雾气。青灰色的山岚就在人脚边回环流动,带一点潮湿而辛辣的绿意,恍如涉入一条下了毒的河流。喀念什光秃秃的山顶现在想必是晒着白热的日光,像把直插天际的降魔杵似的反射着坚硬的光辉。然而从这里望过去,只是小小的一座山头笼罩在青灰岚雾之中,仿佛天阴欲雨,无情土石也似含着忧郁心事。
  
  迷风独自在森林中站了许久。湿风吹着黑袍,不停地拍打在腿上。
  
  那一天迟早会来。这是命中注定。她终将把他彻底遗忘。青袂,她不懂的。
  
  他忽然叹了口气,转身道:“出来吧。这片林子七翼蜈蚣和鹰尾蜥多得很,万一咬着了倒是麻烦。”
  
  离着他几丈之外,一片纠结蕃延的灌木丛里悉悉簌簌响了起来,缠在灌木上的几根藤条被从中间扯断。树叶哗哗波动,钻出一个人。
  
  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虽然作土人装束,一张脸却眉清目秀,身形也稍嫌单薄,与他那些棕红脸膛、肩宽背厚的同族们一比,倒有几分像是汉人了。他拍打着衣裳朝迷风走来,神色激动,似乎能在此处遇到迷风乃是万千之喜。
  
  “拜……拜见大祭司。”年轻人走到一丈开外便不敢再靠前,眼睛瞅着那只蠕蠕而动的布囊,有些畏惧的样子,“打扰了大祭司采药,对……对不起。”
  
  他嘴里结结巴巴,脸也涨红了,仿佛面对的是什么至高无上的神明一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迷风摇了摇头,也以萨卡话说道:“苗丹,听说你父亲卧病在床,你不在山下好生奉养亲人,总跑到山里头这么游荡,可就不对了。”
  
  年轻人低下头去,摘着挂在衣服上的许多藤刺,讷讷地说:“我……我不是游荡……”
  
  迷风瞧着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这名叫苗丹的年轻人住在山下村寨,母亲早亡,和老父幼弟一处过活。因他体弱多病,拉不动弓拿不动箭,锄个地回来兴许就累病了,在向以勇猛骠悍为荣的萨卡族人中间没少遭了白眼。从小村子里其他孩子便不爱带他玩儿,长大了更是倍受嘲笑,二十来岁的人了,至今连个媳妇还没娶上。这苗丹也知道自己在体力上头断断比不上人家,要说做个高明的猎手或战士什么的,这辈子大约是没指望了,因此自幼他便独辟蹊径立下壮志——他要当巫师。
  
  其实西南大山、蛮烟瘴雨之地,巫蛊之术甚是风行,萨卡算得是个以事巫闻名的民族,苗丹的愿望也不失为一条安身立命之路。然而自从身负当世巫皇之称的迷风来到折翼山,萨卡人的法术在中原大巫面前简直成了萤烛之光。据族中老人相传,当年迷风踏上折翼山,族人本来视之为敌,双方曾有一场恶战,谁知萨卡九大长老合力围攻,仍然立败当场。迷风却也从此留了下来,这一留便是三百年。九大长老换了一代又一代,大祭司还是初上山时模样——看不出年龄的阴沉的脸,永远站在巫者所能抵达的巅峰上的那一袭令人望而生畏的黑袍。连时间和生死都已拿他无可奈何。
  
  一个迷风,抵得上一百个萨卡族中最厉害的巫师。每个人都知道便是能活到跟他一般长命,日日夜夜地修习,也未必赶得上他一半功力。可是既然有这样一位强大到只能用深不可测四字来形容的巫皇作靠山,他亲口答应了与萨卡人共进退,大伙儿还怕什么、还练个什么劲儿呢?再是不世出的奇才,难道你还能比得上九大长老和大祭司吗?
  
  萨卡人依赖着大祭司,已经有三百年。这三百年之中,先代所传的本族巫术纵然不致式微,却也没有什么新法门再创出来。说得直白一些,他们是懒了。九大长老是大祭司以下,族中巫道最强者,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九长老的本事加起来,怕是还不够资格做他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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